治療師們,你不需要獨自面對自己的創傷。

OT Yen
5 min readJun 8, 20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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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麼是創傷?許多事件都可能造成人們的創傷,性侵、天災、戰爭,或學校、家庭、職場的暴力及霸凌,甚至是經歷長期的壓迫、歧士、貧窮,這些經驗都可能造成創傷經驗。創傷,指的不是那個「事件」,而是人們針對創傷事件所產生的「反應」。

與我們一起工作的病人和他們的家屬,時常是創傷事件下的倖存者。創傷事件並不只存在於心理疾患的個案身上,許多重大的事故也同時會造成身體上的傷害,而傷者週遭的家人、朋友,也常與個案暴露在相同或類似的事件中。

Vicarious trauma occurs within the context of trauma counseling and is counselors’ trauma reactions due to explosure to clients’ traumatic experiences over time (Lonn and Haiyasoso, 2016). 間接創傷指的,是治療師在與創傷個案工作的過程中,長期地暴露於個案的創傷經驗中,而產生的創傷反應。

治療者的創傷,是一種間接的創傷(vicarious trauma),指的是治療師在與創傷個案工作的過程中,長期、反覆地聆聽各種不同的創傷事件,無法明確劃分自我與他人的界線,導致自己本身受到間接的創傷。

在與個案建立關係、會談的過程中,許多時候,病人們告訴我們的故事,實在是沈重得讓人無法承受。當坐在你對面的個案,講述著那些讓他感到痛苦的經歷,描述那些殘忍的場景,創傷事件當下的聲音、氣味和加害者的表情…治療師就猶如與個案一同再次經歷了那些過程。就像看了恐怖電影之後容易做惡夢一樣,治療師也有可能因為反覆聆聽各種令人心碎的故事,而受傷。

治療者的間接創傷,可能會讓治療師們出現同情心疲乏(compassion fatigue)、過勞(burnout)、反移情作用(countertransference)的狀況。治療師們可能會不自覺地逃避與個案討論創傷經驗,在治療過程中容易分心、質疑自己的專業能力,甚至在治療關係中,需要特別花力氣處理自己的情緒,這些都有可能是治療者出現間接創傷的表現。

有些治療師甚至會因為無法區分自我及個案的界線,將個案的想法及情緒過度內化,開始懷疑自己的專業信念、自我的效能(self-efficacy),甚至開始失眠、不斷地做惡夢。我的阿姨曾經是大學輔導室的社工師,在她輔導的學生自殺後,她開始失眠、嚴重焦慮無法工作,雖然已經離開工作多年,但直到現在她時常還是需要靠藥物入眠。

專業訓練的過程,為了要提供更好的治療品質、建立治療性關係,助人相關專業非常強調治療者的同理心。但是同理心,對於治療師自己來說,有時候是非常危險的,過度的同理而無法抽離自己,會讓治療師無法站穩專業的角度來處理個案的問題。此外,更危險的是,治療師們在經歷創傷時,往往因為擔心被貼上「不專業」的標籤,而感到自責甚至不向外求助。

當你努力接住他人的情緒的時候,有人接住你嗎?2016年Lonn和Haiyasoso的文章裡就提到:

Just as no survivor can recover alone, no therapist can work with trauma alone. 如同創傷的倖存者無法獨自復原,治療師也無法獨自面對創傷。

在這樣的工作環境下,我們需要的是一個「創傷敏感的督導(trauma-sensitive supervision)」。一個有著完整理論背景的督導,可以時時提醒治療師,在治療的過程中「有意識地」自我察覺,透過建立一個互相尊重、安全的督導關係,讓年輕(或正在經歷創傷)的治療師,可以直接分享自己的感受、處理自己的創傷反應。

當然,除了專業的督導外,還有許多可以從制度面保護治療師的方式,像是:減少case量、提供合理的休假制度、提供專業的心理輔導資源給治療者…等等。

如果我們身邊沒有這樣完善的環境及督導,助人工作者可以怎麼保護自己、維持心理健康呢?首先最重要的,就是時時刻刻提醒自己,保持自我檢視、察覺自己內外狀態的習慣。

當然,告訴自己「下班了,就是下班了」也很重要。可以利用一些簡單的儀式來幫助自己,區隔工作和個人生活,像是:下班後沖個澡,告訴自己的身體,今天的工作就到這裡了。維持規律的運動、興趣,讓自己有工作以外的事情可以專注,也有助於你好好「感受自己的生活」,避免自己陷入治療過程的漩渦中。

最後,也是比較困難、也許需要找同事或是專業的督導談談的部分:找到治療工作的意義,並從中找到復原力(resilience)和工作的動機(motivation)。如果我們可以從個案們復原的故事中,受到啟發、理解到治療對雙方的意義,我們就更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力量(empower ourselves),並且釋懷(relief)

想想「是什麼讓我們的個案,從這些痛苦的故事中活下來,並且支撐他們走到現在?」,並且時常回答自己「對我來說,與創傷倖存者工作的意義是什麼呢?」,察覺、理解並接受自己也是會受傷的,才能夠避免自己被助人工作消磨,在工作中成長。

Reference:

Marlise R. Lonn and Maria Haiyasoso (2016). Helping Counselors “Stay in Their Chair”: Addressing Vicarious Trauma in Supervision. VISTAS Online 2016, Article 90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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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ritten by OT Yen

所謂職能,不是一個抽象的概念;職能,具體而微地存在在你生活中的每一刻,去察覺、去體驗,然後成為一個完整的人。 Instagram: yenyen_ot (link: https://instagram.com/yenyen_ot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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