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因為工作,而存在。

OT Yen
7 min readDec 2, 20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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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eople become who they are through what they do (Bland, Harris & Reynolds, 2015). 人們透過他們所做的事情,成為他們自己。

我們都應該活成自己期望中的樣子。我們如何看待自己、定位自己,也就是職能治療和職能科學中討論的「職能角色(occupational role)」。工作者角色(worker role),便是自我認同中相當重要的一塊。

工作,常常是現代社會評價一個人的標準。我們為了薪水收入而工作、為了成就感和自尊,也為了讓自己符合這個社會的主流價值。我們希望藉由工作,讓自己的能力、財富、和地位被肯定,被這個社會所接受,並且在這個社會中找到自己的歸屬。

工作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。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、維持工作關係、表現穩定的工作能力,都不是輕鬆的事情。工作並不是生活中的一件獨立任務,不只關乎於是外顯的「能力表現」,更與我們的生活平衡、心理狀態,甚至個人內在的自我價值緊密關聯

然而,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工作。這裡所說的「不能」,除了個人能力上的受限,也包含了權利上的受限。

精神疾病患者的工作權利及個人信念

心理疾患、精神疾病,由於患者的精神狀態受到症狀的干擾,或多或少會暫時(或永久)地影響到部分的工作能力。工作訓練,是職能治療師在介入精神疾病復健過程中,相當重要的環節。職能治療的目標,是讓病人獲得工作的能力,透過工作提升自主和自尊,最終掌握自己人生的主導權

然而,什麼時候可以開始進行工作訓練呢?精神症狀穩定到什麼程度可以回到職場呢?職能治療師除了透過標準化的評估工具去評估病人的功能表現,影響工作訓練的成效、回歸職場的順利與否,更重要的,是病人主觀的工作意願。因此,和病人討論工作對他們的意義,就相當的重要。

在心理職能治療的過程中,我非常相信個人信念(personal beliefs)對於治療的影響。如同我在先前一篇文中提過的致病信念(causal beliefs) — 有助於提升病識感、提升對疾病的接受度以及對治療的配合度;病人對於工作的想法、意願,也會影響復健和工作訓練的成效(延伸閱讀_請讓我,做一個正常人)。

一般社會大眾(很多時候也是病人未來的潛在雇主)大多認為,精神疾病患者,需要「完全復原」才能夠回歸工作。事實上,不只是一般社會大眾,很多時候,家屬、病人本身,甚至是醫療人員,出於對疾病和症狀的不理解及不信任,對於精神疾病患者「回歸工作和社會」也都抱持著相當消極和負面的態度,這些社會因子,也就成為實踐病人工作「權利」的極大阻礙。

Developing a positive personal and social identity through feeling accepted and approved of is a universal concern (Bland, Harris & Reynolds, 2015). 人們透過被接受、被認可,建立正面的自我認同以及在社會上的認同感。

許多精神疾病患者,是能夠良好地與疾病共存共處的。如同我們前面所說,工作是現今社會上多數人的重要職能,職能治療師最終的治療目標,便是支持我們的病人參與重要的職能活動,不只是改善症狀提供「能力」上的復健,更要為他們工作的「權利」發聲,真正地促進他們參與這個重要的職能活動,感受到被這個社會所理解及認同。

Bland, Harris & Reynolds在2015年的一篇質性文章中,他們透過訪談,和幾位慢性嚴重精神病患者們,討論過去的工作經驗以及工作對他們的意義。從訪談中,有兩個概念是反覆地被提到的:工作能夠建立及維持職能認同(occupational identity)、工作能讓人感到歸屬(belonging)

我很喜歡訪談中一位病人對於工作的看法,非常直接、引人反思。他說:

Unless you have some kind of occupation (a paid job) you don’t really exist at all, do you ,in society or as an individual? You’re just nobody in a sence, aren’t you? 除非你有個工作,否則不論在這個社會上,或單純以你個人而言,你根本不存在。就某種程度上來說,你什麼都不是,對吧?

從這樣的回應我們可以感受到,透過參與職能(工作)來尋找自己在社會中的定位、歸屬感,對他來說是相當重要的。為什麼工作對他來說,可以提供某種社會上的定位呢?他說:

Who are you is a lot to do with what you do isn’t it? 你是誰,跟你是做什麼的,有很大的關係吧?

關於工作賦予人們在社會中的角色,另一位病人在談到自己過去的工作時說:

I might not be working, but I’m still an office clerk… I don’t think myself really as a career psychiatric patient or ‘being’ inverted commas a ‘psychatric patienr’, it’s just… yeah I’m a retired clerk I suppose is what I am. 我現在也許沒有在工作,但我還是一個行政助理。我不覺得我自己是一個職業的精神疾病患者,或者我「成為了一個精神疾病患者」,我只是… 嗯對,我覺得我自己是一個退休的行政助理。

我想他們想傳達的,其實都是同樣的概念:透過工作,我們能夠找到自己在社會中的定位,找到自己是「誰」;在對世人展現自己的時候,你能夠有個頭銜、有個被認同的角色,不會只被精神疾病所定義。

一些病人在訪談中也提到工作所提供的社會歸屬感:

There are some days when I think ‘Oh, can I get a job and be like everybody else and go to college and study, or something like that?’ 有時候我也會想:「啊,不知道我能不能跟大家一樣,有個工作、去讀書念大學,之類的?」

Work’s not just about money, it’s… about relationships, it’s about place in the community, it’s about well-being, and it’s about a feeling of satisfaction, a feeling that you’ve done this. 工作並不只是為了賺錢啊, 是為了…與人之間的關係,為了在社會中有個地方立足,為了感覺到安適、感覺到滿足,為了感覺你可以做到這件事。

除了找到自我的認同,工作也讓我們在群體中感到歸屬和安全感,也許,對精神疾病患者們來說,工作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了「正常」的生活、和其他人一樣平凡的日子。

在每日的生活中,人們參與各種不同的職能,工作對許多人來說,無疑是佔據最多時間、提供最多社交互動機會的一個。工作對於人們的意義是相當複雜的,職能治療師們在進行工作相關的介入時,除了針對基本的功能表現進行訓練,也可以試試看針對工作的其他層面更深入的討論。

Reference:

Alison Anne Blank, Priscilla Harries & Frances Reynolds (2015). ‘Without Occupation You Don’t Exist’: Occupational Engagement and Mental Illness. Journal of Occupational Science, 22:2, 197–209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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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ritten by OT Yen

所謂職能,不是一個抽象的概念;職能,具體而微地存在在你生活中的每一刻,去察覺、去體驗,然後成為一個完整的人。 Instagram: yenyen_ot (link: https://instagram.com/yenyen_ot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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