迎接第一個寶寶,無疑是人生重大的轉變,這樣重要的人生事件,勢必會打亂人們原本規律熟悉的生活和職能。雖然迎接新生命、調適身份的轉變,是一個年輕家庭,從兩個人變成三個人,所需要共同面對的課題,但身為負則孕育寶寶的一方,因為切身經歷了懷孕的過程、面對身體快速的變化,比起準爸爸們,媽媽們總是更早、也更真實地意識到「母親」這個全新角色的降臨。雖然驚喜,但這種瞬間的轉變,常常更讓人不知所措。
「成為一個母親」將會如何突然、或長遠地影響並改變女性們的生活呢?從職能的角度來說…
每個人的doing and becoming都有所不同
職能,包含了人們所做的所有事情,以及因為做這些事情與他人所建立的關係(Wilcock, 1998),且因為每個人都是獨特的,世界上並沒有一種適用於所有人的、共通的職能存在(Johnson, 2002)。對於每一個新手媽媽而言,在成為母親的過程中所經驗到的職能的轉變,不論在意義上、或是目的上,都可能因為他們所處的社會環境、情境,而有所不同。
母職及自我認同 Motherhood and self-identity
職能及自我認同之間的關係,對於新手媽媽來說相當重要。因為新手媽媽們通常會因為懷孕身體的變化、寶寶的出生,必須要面對突如其來的生活模式的轉變,每天的生活迫不得已得圍著寶寶轉。母職相關的照顧職能,對新手媽媽們來說,並不只是生活中的細小的瑣事,透過這些職能,他們逐漸形成自我的認同,成為一個特定、獨特的人—母親。
這樣身份及認同的轉換,其實是相當讓人困惑的。
一篇1997年澳洲的研究(Rogan, Shmied, Barclay, Everitt, & Wyllie)中,許多受訪者面對身份認同的轉換,常感到「與自我脫節(disconnected)」,其中一位受訪這就表示:
“It’s like I’m watching a film — this isn’t my life anymore — it’s somebody else’s” 我覺得自己好像正在看著一部電影,正在發生的不是我的人生,而是別人的。
也有許多研究都指出,許多女性第一次面對母親這個角色,面對懷孕、生產、親餵母奶等等的體驗,都有一種不真實的、脫離自己軀殼(disembodied)的感覺,對於要快速的從這個變化中找到自己的認同和定位相當的困難(Earle, 2002; Woodward, 1997)。
在人生經歷了重大的轉變後,我們往舞會鼓勵人,好好生活、照顧自己,重拾生活的步調,這其實就是職能的意義。面對瞬間降臨的母職所帶來的空虛和困惑,「參與職能」能夠幫助母親們重建生活的規律、找到自己的定位。
自我認同及職能角色 Self-identity and occupational roles
角色及責任是組成自我認同的要素,「新手媽媽」這個角色,通常是除了本身的身份認同之外,第二重要的角色。角色的轉換,意味著職能需求(occupational demands)的轉變,以及因為母職、所處情境改變、屬於自己的時間減少而帶來的職能不平衡(occupational imbalance)。
當一個人原有的生活模式、參與的職能,因為生命中的重大事件而被擾亂時,就可能遭遇職能的不正義。成為母親這件事,可能會無預警地取代一些原本重要的角色(員工、學生、女兒、朋友…等等),新手媽媽們也可能在「學習」各種成為母親、照顧嬰兒的技巧時,生活的規律受到擾亂。
雖然說,改變是人生中持續發生的事情,然而,成功的調適改變,卻需要了解改變的過程、了解自己需求的變化,透過個人內在的調適機制,去化解改變所帶來的種種衝突。要調適成為母親這個人生的轉變,藉由實際的行動,例如:在孕期調整成健康生活的習慣,可以讓我們更明確地起始調適的過程。當然,開始調適,到真正適應這個新的角色狀態,每個人需要不同的方式、不同的時間,重要的事,跟隨自己的步調,慢慢來消化這個改變。
所有人,都是在成為母親的過程中,也慢慢學習如何做一個母親;同時,在這個過程中,許多人開始意識到,過去瑣碎微小的生活片段、那些自己的時間,對於保有自我來說,有多麼真貴。因此,許多人會透過維持過往的習慣、保留自己的時間,來維持母親角色以外的自我感。
“I would have a shower, wash my hair, probably flit around in a dressing gown, and come down for breakfast. This would be on a work morning or a weekend morning… I suppose I never realised how important that time was, until it was taken away.” 以前,不論是平日或週末,每天早上,我都會好好地沖個澡、洗頭,穿著浴袍下樓悠閒地吃早餐…在成為媽媽以前,我從來沒有發現過,這些事情對我有多重要。
感到極度的驚嚇 Feeling ‘shell-shocked’
Horne, Corr & Earle (2005)的研究中,所有的新手媽媽在訪談中都提到,在成為母親的初期,都遭遇到了相當大的困難和無助感,因為照顧新生兒頓時失去生活的規律、失去所有的社交生活,原本的熟悉的生活突然完全失控,讓人感到極度的驚慌及驚嚇,那種感覺就像是:
“No independence of any kind” 完全失去了獨立的能力。
職能的選擇受限
成為母親的生活,意味著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模式。前六個月是最難熬的,為了照顧新生兒,母親們的職能選擇大大地受限,所有孕前、產前的職能,都被迫轉換為以寶寶為中心的照顧職能,甚至連休閒活動,都必須要遷就寶寶,參與媽媽寶寶教室、親子共學社團等等。
每個人重拾生活的方式都不一樣,在經歷了手忙腳亂的產後初期,每個人對於「回到正常生活」的定義也都不相同,對於照顧自己的方式會有所不同、對於回到職場工作的要求也會改變。Horne, Corr & Earle (2005)的研究中,一位新手媽媽就表示,「工作」依舊是他相當重要的職能,但成為母親之後,他對於工作的完美偏執降低了不少,因為他知道,他在這世界上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角色—母親—需要他用心去經營。
母職的調適 Adapting into motherhood
Horne, Corr & Earle (2005)的研究,在初次訪談後的兩年,對於當初參與研究的新手媽媽們,再次進行了追蹤。在第二次的訪談中,他們了解到,調適新的職能角色其實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。兩年後,當初的新手媽媽們都開始駕馭母親這個角色—
“Beginning to feel more relaxed now” and “not really missing the things they used to do”. 「開始比較能夠放鬆了」並且「過去感到失去的那些東西,也慢慢找回來了」。
總而言之,初次成為一個母親,並不令人意外的,的確打亂了所有新手媽媽們原本熟悉的生活常規。突然降臨的新生命,雖然帶來喜悅,同時也帶來了他們人生劇烈的改變,成為母親後,生活無可避免地被孩子佔據,這樣的生活型態的改變,也一定程度地限制了媽媽們的職能選擇。因此,「自我調適、重新尋找自我定位」成了許多新手母親照顧孩子外,最重要的課題。
今年母親節,我第一次成為一個母親。在這之前,對於懷孕、生子,我總是模糊的從媒體、家人朋友的經驗中,想像母職所帶來的限制,斤斤計較著婚姻及育兒過程中兩性平等之類的遠大的事情。
一直到懷孕後,身邊的朋友們出於關心,總是不斷碎念著,老公有沒有做家事、有沒有做飯給我吃、有沒有讓我保持心情愉快…我才突然察覺,這些關心總讓我感到不被理解,因為在轉變成母親的過程,我需要的,並不只是表面上的照顧而已,而是更多對於「我」的關注、對於改變的調適。
很幸運的,我先生是個很棒的夥伴,他能夠理解我在適應這個新的角色時,各種生活上具體的、或是情感上抽象的需求,他說過「現在『你』是最重要的」,這是先生理解、支持我的方式,他知道我並不需要因為角色的轉變突然被過度的呵護,我依舊想要工作、運動、做菜,也想要依照原本的人生規劃繼續唸書,我並不想放棄這些,而且我可以帶著原本的自己,學著接納新的身份,這是只有我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。
關於懷孕的過程,雖然一開始總是不太真實、偶爾會感到有些徬徨和焦慮,甚至常常感到困惑和不可思議。但同時,也對於自己的身體正在經歷的變化感到神奇,好像有一股勇氣隨著肚皮的成長,帶著我一起變得更加堅強,對於自己可以經歷這些,我發自內心地感到感謝,因為我是我,我才能成為這個寶寶的母親,這對寶寶和我來說都是沒有人能剝奪的關係。
母職,對於新手媽媽而言,不論在短期心情的調適、或是長期人生的轉變上,都有相當重大的影響,隨著時間的推移,我們將透過認識自己、調適生活,重拾職能與穩定的生活,逐漸新的自我認同。懷孕初期,我一直無法真實感受自己對孩子的愛,對於成為母親這件事感到事不關己,直到有一天產檢後,我發自內心地說出「只要寶寶平安健康,其他的都無所謂啦」,我才突然意識到,自己似乎慢慢地接受母親的這個角色了。
References:
Jane Horne, Susan Corr & Sarah Earle (2005). Becoming a Mother: Occupational Change in First Time Motherhood. Journal of Occupational Science, 12:3, 176–183.